冯耕中教授在首届中国数字经济发展和治理学术年会上的主旨演讲：Web3.0时代互联网发展与治理体系的建设
2月18日，2023年春季首届中国数字经济发展和治理学术年会在清华大学顺利举办。会议由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公共管理学院和计算社会科学与国家治理实验室承办。西安交通大学管理学院院长冯耕中教授在大会发表题为《Web3.0时代互联网发展与治理体系的建设》的主旨演讲。本文根据冯耕中教授现场发言内容整理。
冯耕中教授作主旨演讲
各位来宾大家下午好！非常荣幸有这样一个机会来和大家一起进行交流，我今天报告的题目是《Web3.0时代互联网发展与治理体系的建设》。
在二十大报告中，习近平总书记提出要推进网络强国、数字中国的建设，特别讲到健全网络综合治理体系，推动形成良好的网络生态。在过去几年中，总书记多次围绕区块链技术等作出了重要指示，在2019年十九届中央政治局第十八次集体学习中，总书记特别强调要把区块链作为核心技术自主创新的重要突破口，明确主攻方向，加大投入力度，着力攻克一批关键核心技术，加快推动区块链技术和产业创新的发展；在2020年、2022年连续几年也都谈到了区块链的发展问题。应该讲，这和区块链公链成为Web3.0时代互联网的基础设施有很大的关系。
首先来看看互联网的发展历程。我们把过去几十年互联网的发展分成三个阶段：一是产生于上世纪90年代的Web1.0阶段，二是产生于2000年左右的Web2.0阶段，三是现在和未来的Web3.0阶段，Web3.0阶段更多是面向未来的下一代互联网的时代。
我们来看看各个阶段的特征。在Web1.0阶段，更多的是实现静态网页、有限的用户交互和基于HTML的应用，它实现的是单向交流。Web2.0阶段实现的是动态网页、用户生成内容、社交网络以及丰富的多媒体技术应用，这个阶段实现了双向的互动交流。Web3.0阶段，则实现了智能网络、语义网络、个性化，以及依托区块链的去中心化应用，它实现的是分布式的体系。
在Web3.0阶段，若干非常重要的前沿信息技术，如区块链、边缘计算、人工智能、虚拟现实、物联网等，进行了深度交叉融合和集成应用，实际上产生了一大批非常丰富的应用场景，比如说分布式平台的应用，分布式自治组织的建立，通证化价值体系的形成，以及分布式身份体系的构建。这样一些应用催生了数字原生社会的形成。
在Web3.0阶段，我们总结它的关键特征，如果从非技术层面来讲，其关键特征主要有这样四个方面的内容：第一，建立了不需要依赖第三方和熟人关系的新型合作方式。第二，建立了具有数据业务透明、不可更改特性的新型信任机制。第三，建立了基于通证流通的新型价值创造模式。第四，构建了互联网陌生人组成的新型组织关系。
Web3.0时代非常重要的技术话题是区块链。从区块链来讲，它是基于智能合约、密码学、分布式存储与共识机制等技术建立的区块串联的点对点网络系统，实际上它建立了数字社会的规则体系，成为Web3.0时代关键的基础设施。今天我谈的很多内容是聚焦在区块链的话题上的。
从区块链的应用来讲，其典型场景有去中心化金融、无中介市场、防伪数字资产、分布式社交、分布式身份、可追溯供应链等，这些应用中都可以看到区块链技术在发挥着作用。
任何一个技术的进步，在推动社会发展的同时一定也会带来风险因素。区块链技术在推广应用的过程中也产生了很多风险的问题。其风险有两个特点，一是涉及的范围广，二是监管的难度大。例如，虚拟挖矿的风险问题，微观层面引发的违法犯罪问题，很多这样的典型事件大家在媒体上都看到了。从社会层面来讲，还会产生另外一些风险，比如说使经济脱实向虚。很多上市公司在布局或转型“挖矿”，我们不能说这没有积极的成果，但另一方面来讲我们也看到了其发展中存在的不合理的现象。
基于社会技术系统理论，我们把区块链风险分成两类，一类是技术系统本身的风险，这主要涉及的是技术领域与机制设计中技术因素本身存在的漏洞与矛盾点。另外一类是社会应用系统的风险，涉及到区块链技术在实际应用中出现的安全隐患。
技术系统本身的风险，包括共识机制漏洞、智能合约困境、密钥丢失危机等这样一些问题。
首先我们来看共识机制漏洞风险问题。共识机制是网络中每个节点在一段时间内对网络状态达成统一协议的机制，通常是由分布式节点的超半数的投票机制所组成。这种机制的设计也会受到操纵，比如说女巫攻击的典型风险情况。
第二是智能合约困境。智能合约是区块链系统上正确执行公开指定程序的共识协议，它是区块链运营体系中非常重要的内容，但这样的合约设计也会存在着开发者编程语言不当、程序结构不完善等安全漏洞。比如说针对以太坊分布式自治组织的攻击事件，黑客攻击造成了高达6000万美元的损失；2016年以太坊上的恶意运行使得全网陷入瘫痪。
第三个是密钥丢失危机。在区块链技术中，运用密码学原理中的非对称加密技术生成和储存密钥，这样的密钥也会遭到病毒和恶意软件的攻击。密钥的丢失所造成的风险是大家容易理解的。此外，因为区块链上的全网数据会在每一个节点存储验证，单个节点无法更改数据，这样也会在业务管理上存在着滞后现象，如果出现了风险如何恢复处理，这也面临着很大的挑战。
从社会应用系统层面的风险来讲，主要包括了标准规范和法律法规的滞后，也包括了全网传播造成数据冗余、数据虚假、隐私泄露、技术滥用、秩序重构引发的混乱等问题。
首先，标准规范不统一、法律法规滞后，这类风险是非常典型的。技术环节的标准不统一、公链协议标准不统一，这些都增加了沟通和协调的成本；很重要的是，当前监管体系无法适应区块链的发展要求，目前我们更多的是采用中心化的监管体系，但区块链的去中心化特征引发了非常大的矛盾，这种法律法规的滞后问题、各国政策的不一问题，是摆在我们面前的非常大的挑战。
其次是数据冗余的问题。因为在全网传播会造成数据冗余，会引发节点堵塞，引发交易速度的下降，这也会限制技术的大规模应用和推行。
第三，数据虚假问题。数据质量问题不光出现在区块链的运营中，我们今天讲数字经济和数字社会的发展，很重要的话题就有数据质量问题。在信息系统领域，我们经常说，进来的是垃圾，出去的还是垃圾。到今天为止，我们探讨数字经济发展，但是对数据质量问题并没有引起足够的关注，很多的研究是建立在垃圾数据基础上去做的。例如，比特币区块链中大约2.51亿笔交易中有1.4%携带其他数据，而目前并没有有效的技术可以检测上链前数据的真实与准确性；虚假数据的传播，其危害是非常大的。
第四，隐私泄露，这个问题的危害也是非常大的，还有就是技术的滥用。由于区块链交易的分散性、匿名性，基于区块链技术的加密货币和衍生品是如今犯罪行为频发的领域。比如说违法的诈骗、集资的例子非常多，美国现在也在进行强有力的管制，中国已经实行了非常强的政策管制；地毯拉手、冰钓鱼等，都与技术的滥用有很大的关系。
第五，还有匿名交易难以追责。因为分布式身份的匿名性增加了穿透式监管的难度，难以对区块链应用中发生的安全事件和犯罪行为的源头进行追溯与管制，从而会出现逃税、洗钱这样的行为。
最后，我们要说的是秩序重构引发混乱，这是非常严重的风险问题。区块链技术是革命性的创新技术，特别是在金融体系的应用，实际上起到了对金融体系的重塑。在这方面引发的很多问题是特别值得关注的，例如货币的发行问题，货币发行方有可能由国家变为商业实体。
下面，我们就国际上一些代表性国家在数据资产治理方面的政策及管理方式和大家做分享和交流。
首先，我们看看美国的情况。2022年9月白宫发布了《负责任开发数字资产综合框架》，它的目标是非常明确的，要建立负责任的开发数字资产的任务目标。美国数字资产管理没有统一的监管机构，实行多部门的监管，涉及到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美国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美国金融犯罪执法局、美国海外资产控制办公室以及美国国家税务局等。
其次，英国在2022年4月宣布了一项创建全球加密资产技术中心的计划，要把英国变成全球加密资产技术和投资中心，它的监管体系是由英国的金融行为监管局来负责的。在监管模式上，它有一个内容值得我们借鉴，就是采用监管沙盒制度进行金融科技监管。监管沙盒指的是一个安全空间，在这个空间内金融科技企业可以测试其创新的金融产品，服务、商业模式和营销方式，而不用在相关活动中碰到问题的时候再受到监管规则的约束。应该讲，我们比较缺乏这样应用前的试验。
第三，新加坡实际上采取了促进数字资产创新、抑制加密货币投机的理念，采取多管齐下的方式来构建数字资产的生态系统，其目标是要建立创新且负责任的全球数字资产中心。在新加坡，主要是由新加坡的金融管理局来负责，其对虚拟资产采取了功能监管、分类监管的思路，在法律层面上它是承认支付型代币的概念的。
总结这些国家的经验，在发展路径上有两条，一是加快区块链基础技术研发，技术与应用场景并重。二是在实践中学习，通过政企合作创新Web3.0生态系统。在监管体系方面，也有两点值得我们关注，一是更新监管理念，改革监管制度；二是发展监管科技，扩展监管的层次。
下面，结合我国区块链发展与风险管理话题，我想简单谈一些思考和建议。今天下午这个论坛主要讨论学科发展。首先，我们应该加强区块链学科方向的建设，特别是要深入探究技术发展和应用场景中的一些内在的规律，只有对规律的理解深入了，才会有相应的管理的措施。区块链的技术应用包括Web3.0的场景是多学科交叉应用的场景，在管理学科方面有很多的难题值得我们去研究，像分布式平台的模式与运营管理、分布式治理组织管理与决策、数字原生价值理论、数据可信上链与质量管理、基于区块链的社会治理与行业应用，这样一些问题值得管理学科来做。计算机学科要进一步解决区块链的基础技术问题，包括交互式区块链系统可视化分析、高动态异质社会网络理论与算法、私钥的安全存储等等技术问题。在监管科技方面，也有一系列的问题值得大家去研究，例如Web3.0互联网风险识别与治理、高流通性内容与舆情监管、代码的安全分析和代码审计等内容。
其次，很多主体会积极参与到区块链系统应用中，我们呼吁，个体也好、组织也好都要提高安全认识，积极进行自我防护。今天江小涓教授牵头组织的论坛活动就非常好，通过大家的交流和讨论，有助于帮助社会各界理解技术的进步、风险的因素和成因等，实质上起到很好的宣传、教育效果。关于论坛活动的安排，江老师上午谈到了很多设想，后续活动会陆续展开，希望我们大家共同积极参与。
第三，在政府层面要完善区块链的技术标准和规范，修订相应的法律法规。标准规范、法律法规的滞后是非常大的问题，这也给我们的学者带来了很多的研究工作空间。同时，我们应审慎监管区块链技术创新的应用。任何事物在发展过程中一定会有风险，我们要探索包容性监管和分级监管，不要简单地进行一刀切。当然，这也有赖于我们的研究人员能有更多的研究成果来支持政府的决策。
最后，利用这个机会，我简单介绍一点信息。西安交大管理学院有一个强大的团队在做区块链方面的研究，代表性的教授有赵玺教授，他非常年轻和优秀，在撒贝宁的挑战不可能节目中用大数据精准预测成功挑战了不可能。研究团队2022年有一个工作是关于去中心化自治组织平台治理模式的研究，在国际最顶级的期刊JOM上发表，国家自然基金委也进行了报道。目前我们的团队已经建立了全球商学院最全的区块链公链数据平台，这几年我们收集掌握的数据涉及到全世界4000多个Web3.0分布式平台，全世界2亿用户的全部行为数据，全世界60%以上的链上数字藏品NFT，8000多个数字通证价格数据，以及主要的通证交易所的交易数据。赵玺教授以及我们整个团队达成了共识，愿意将这些数据开放，让全球、全国更多的学者共同研究，包括邓老师讲到的成果也可以用我们的数据进行理论和模型建设两方面的验证。在技术算法上，研究团队也有很多的工作和突破，目前团队正在承担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第一个关于区块链的重点项目，就是分布式智造服务平台模式与机制设计。
热诚欢迎江老师和各位专家、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到西安交大管理学院来访问，希望我们能有更多的合作。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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